是上游行动的彻底缺失。

仅仅在3个小时内，艾比就处理了两起安全标签丢失的事故，但她从没想过要问：“为什么总是发生这种问题？”从别的病房拿了多余毛巾的护士从没想过：“哎，我们这里的流程有问题，我们需要制订一个计划来应对周末造成的毛巾短缺问题。”

所有的护士都只顾埋头挖隧道，深陷隧道视野，难以自拔。他们的时间宝贵，注意力有限。从另一个病房拿毛巾可能会导致该病房的毛巾也在几小时后告罄。此举就相当于借了一笔发薪日贷款。账单会到期，但不是现在。此刻，护士们还是可以继续埋头挖下去。

讲述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抨击那些护士吗？答案是否定的。我的猜测是，如果安妮塔·塔克选择追踪的是其他职业，比如律师、空乘或者教师，最后的结果肯定也是大同小异。顺便可以想象一下，倘若护士真的试图逃出隧道，那随之而来的场景会有多么离奇：一名护士发现婴儿佩戴的安全标签很容易脱落，她便把这个情况汇报给领导。然后呢？你还能指望她做什么呢？此刻有十几个病人正等着她去照顾，你难道指望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到现场展开一次根本原因分析吗？更何况，面对一个张口闭口就是“解决流程问题”而不是从其他病房多拿几条毛巾便作罢的人，她的同事又会做何感想？相比之下，待在隧道里继续埋头挖就显得容易、自然多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一旦你无法系统性地解决问题，你就注定会陷入被动应对的恶性循环之中，永无止境。隧道只会越挖越长，视野只会越来越窄。是上游行动的彻底缺失。

仅仅在3个小时内，艾比就处理了两起安全标签丢失的事故，但她从没想过要问：“为什么总是发生这种问题？”从别的病房拿了多余毛巾的护士从没想过：“哎，我们这里的流程有问题，我们需要制订一个计划来应对周末造成的毛巾短缺问题。”

所有的护士都只顾埋头挖隧道，深陷隧道视野，难以自拔。他们的时间宝贵，注意力有限。从另一个病房拿毛巾可能会导致该病房的毛巾也在几小时后告罄。此举就相当于借了一笔发薪日贷款。账单会到期，但不是现在。此刻，护士们还是可以继续埋头挖下去。

讲述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抨击那些护士吗？答案是否定的。我的猜测是，如果安妮塔·塔克选择追踪的是其他职业，比如律师、空乘或者教师，最后的结果肯定也是大同小异。顺便可以想象一下，倘若护士真的试图逃出隧道，那随之而来的场景会有多么离奇：一名护士发现婴儿佩戴的安全标签很容易脱落，她便把这个情况汇报给领导。然后呢？你还能指望她做什么呢？此刻有十几个病人正等着她去照顾，你难道指望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到现场展开一次根本原因分析吗？更何况，面对一个张口闭口就是“解决流程问题”而不是从其他病房多拿几条毛巾便作罢的人，她的同事又会做何感想？相比之下，待在隧道里继续埋头挖就显得容易、自然多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一旦你无法系统性地解决问题，你就注定会陷入被动应对的恶性循环之中，永无止境。隧道只会越挖越长，视野只会越来越窄。隧道视野不仅能自我延续，甚至能带来情感上的回报。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会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荣耀感，各种陈词滥调也会不绝于耳：“团队所有成员，我们应该为史蒂夫送上热烈的掌声，感谢他帮我们灭火/挽救了大局/帮我们摆脱困境/拯救我们于危难之中。要不是因为有他，缺货报告就只能推迟一天发布了。”力挽狂澜让人感觉飘飘然，英雄主义使人欲罢不能。我们身边都有这样一些同事，他们似乎真心享受那些“在期限前通宵赶任务”的疯狂经历。我并不是说完全不需要力挽狂澜，有时这还是必要的。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对这种恶性循环提高警惕。对英雄主义的需求恰恰证明了系统故障的存在。

那么，怎样才能逃出隧道呢？我们需要“偷懒”。这里说的“偷懒”是指留出一部分时间或资源专门用于解决问题。例如，一些医院会在每天清晨正式开工前召开“安全会议”，医护人员一起开会检视头一天“差点儿”发生的安全事故，比如患者差点受伤、医护人员差点儿就犯下的错误。此外，他们会提前分析当天可能出现的复杂情况。如果有这样的会议，护士就可以借机提及“安全标签总是从婴儿的脚踝上掉下来”。

安全会议所谓的“偷懒”并不是指无所事事。相反，它给大家留出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员工可以走出隧道，思考系统层面的问题。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结构化的“偷懒”，一个孕育上游行动的空间，需要团队合作，也要有很强的纪律性。芝加哥市的公立学校正是运用这一方法成功降低了辍学率：“新生成功团队”定期召开会议，逐个评估每名学生的学习进度。你永远不可能指望这种会议“自然而然”就能发生，要让教师们从百忙之中抽空参会绝非易事。隧道视野不仅能自我延续，甚至能带来情感上的回报。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会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荣耀感，各种陈词滥调也会不绝于耳：“团队所有成员，我们应该为史蒂夫送上热烈的掌声，感谢他帮我们灭火/挽救了大局/帮我们摆脱困境/拯救我们于危难之中。要不是因为有他，缺货报告就只能推迟一天发布了。”力挽狂澜让人感觉飘飘然，英雄主义使人欲罢不能。我们身边都有这样一些同事，他们似乎真心享受那些“在期限前通宵赶任务”的疯狂经历。我并不是说完全不需要力挽狂澜，有时这还是必要的。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对这种恶性循环提高警惕。对英雄主义的需求恰恰证明了系统故障的存在。

那么，怎样才能逃出隧道呢？我们需要“偷懒”。这里说的“偷懒”是指留出一部分时间或资源专门用于解决问题。例如，一些医院会在每天清晨正式开工前召开“安全会议”，医护人员一起开会检视头一天“差点儿”发生的安全事故，比如患者差点受伤、医护人员差点儿就犯下的错误。此外，他们会提前分析当天可能出现的复杂情况。如果有这样的会议，护士就可以借机提及“安全标签总是从婴儿的脚踝上掉下来”。

安全会议所谓的“偷懒”并不是指无所事事。相反，它给大家留出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员工可以走出隧道，思考系统层面的问题。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结构化的“偷懒”，一个孕育上游行动的空间，需要团队合作，也要有很强的纪律性。芝加哥市的公立学校正是运用这一方法成功降低了辍学率：“新生成功团队”定期召开会议，逐个评估每名学生的学习进度。你永远不可能指望这种会议“自然而然”就能发生，要让教师们从百忙之中抽空参会绝非易事。逃离隧道可能意味着困难重重，因为组织结构会产生天然的阻力。还记得亿客行首席执行官马克·奥克斯特罗姆说过的那句话吗？“我们在创建企业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注重点，但这其实是在默许员工的短视行为。”专注力亦敌亦友，既可以帮助加快工作进度、提高效率，同时也会蒙蔽人们的双眼。（人们会给赛马佩戴眼罩，这样它们在比赛时就不会分散注意力，从而跑得更快。）如果你的工作重心一直都是向前、向前、向前，那你永远也不会驻足扪心自问，自己前行的方向是否正确。

甚至可以说，我们的大脑生来就具备隧道视野。哈佛大学心理学家丹尼尔·吉尔伯特认为，关注眼下紧急事项就是人类思维的默认功能。他在为《洛杉矶时报》撰写的一篇文章中说：

和所有动物一样，人类对迫在眉睫的危机反应迅速，所以当打偏的棒球突然朝我们的眼睛飞来时，我们只需几毫秒就能做出反应，成功躲开。大脑就是一台精心设计的避让机器，它会不断扫视周围环境，看看有什么危险的事物是它需要立刻躲开的。这就是大脑进化了几亿年来所做的事情。在几百万年前，哺乳动物的大脑才习得了一项新的技能：预测危险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防患于未然是大脑最神奇的一项创新。没有这种技能，我们就不可能发明牙线或者401（k）养老保险制度。但人类的这项创新目前尚处于初期发展阶段。帮助我们躲避棒球的程序历史悠久、值得信赖，而用于应对未知威胁的附加工具却仍处于Beta测试阶段。

按照吉尔伯特的说法，上游思维是我们大脑的一个新功能。逃离隧道可能意味着困难重重，因为组织结构会产生天然的阻力。还记得亿客行首席执行官马克·奥克斯特罗姆说过的那句话吗？“我们在创建企业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注重点，但这其实是在默许员工的短视行为。”专注力亦敌亦友，既可以帮助加快工作进度、提高效率，同时也会蒙蔽人们的双眼。（人们会给赛马佩戴眼罩，这样它们在比赛时就不会分散注意力，从而跑得更快。）如果你的工作重心一直都是向前、向前、向前，那你永远也不会驻足扪心自问，自己前行的方向是否正确。

甚至可以说，我们的大脑生来就具备隧道视野。哈佛大学心理学家丹尼尔·吉尔伯特认为，关注眼下紧急事项就是人类思维的默认功能。他在为《洛杉矶时报》撰写的一篇文章中说：

和所有动物一样，人类对迫在眉睫的危机反应迅速，所以当打偏的棒球突然朝我们的眼睛飞来时，我们只需几毫秒就能做出反应，成功躲开。大脑就是一台精心设计的避让机器，它会不断扫视周围环境，看看有什么危险的事物是它需要立刻躲开的。这就是大脑进化了几亿年来所做的事情。在几百万年前，哺乳动物的大脑才习得了一项新的技能：预测危险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防患于未然是大脑最神奇的一项创新。没有这种技能，我们就不可能发明牙线或者401（k）养老保险制度。但人类的这项创新目前尚处于初期发展阶段。帮助我们躲避棒球的程序历史悠久、值得信赖，而用于应对未知威胁的附加工具却仍处于Beta测试阶段。

按照吉尔伯特的说法，上游思维是我们大脑的一个新功能。似乎只有两个领域可以触发我们的上游本能：一个是孩子，一个是牙齿。一提到孩子，我们自然就能思考多年以后才会遇到的问题，提前为未来做打算：孩子看电子屏幕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饮食够健康吗？以后能考上好大学吗？

更令人困惑不解的则是人类对牙齿的重视程度。牙齿是我们身体中最受宠的器官，哪怕我们没有涂够防晒霜，没有通过慢跑来保护心脏，也没有每年注射一次流感疫苗来提升免疫力，但无论多忙，我们都会把早晚刷牙作为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我们还会定期看牙医，进行更严格的牙齿状况评估，甚至会补牙或者给某一颗牙齿做牙冠，即便当前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以想一想：人类养成的最成功的预防习惯，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肺、大脑、心脏、牙齿。

未来，我们是否有一天能学会拿出爱护牙齿的一半气力，去爱护我们的地球母亲？目前国际社会在减缓气候变化方面的失败表明人类恐怕做不到。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嘲笑那些像温水中的青蛙一样愚蠢的人，置身险境而不自知，白白错失了从热锅中跳出的自救机会，等它意识到威胁时早就为时已晚。但其实，我们自己就是温水中的青蛙。

气候变化就像一款精心设计的产品，出自一位深谙人性弱点的邪恶的幕后操纵者之手。首先，气候变化的速度太过缓慢，无法激发我们的紧迫感。其次，它缺乏一张人类的面孔。正如吉尔伯特在前文引用过的那篇文章中所言：“倘若气候变化是由某个残暴的独裁者或者邪恶帝国给我们招致的祸端，那么抗击气候变暖就会变成这个国家的头等大事。”要成功应对气候变化，就必须超越部落的局限，进行跨国家、跨党派、跨组织合作。最后，气候变化的特点就在于行为与后似乎只有两个领域可以触发我们的上游本能：一个是孩子，一个是牙齿。一提到孩子，我们自然就能思考多年以后才会遇到的问题，提前为未来做打算：孩子看电子屏幕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饮食够健康吗？以后能考上好大学吗？

更令人困惑不解的则是人类对牙齿的重视程度。牙齿是我们身体中最受宠的器官，哪怕我们没有涂够防晒霜，没有通过慢跑来保护心脏，也没有每年注射一次流感疫苗来提升免疫力，但无论多忙，我们都会把早晚刷牙作为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我们还会定期看牙医，进行更严格的牙齿状况评估，甚至会补牙或者给某一颗牙齿做牙冠，即便当前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以想一想：人类养成的最成功的预防习惯，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肺、大脑、心脏、牙齿。

未来，我们是否有一天能学会拿出爱护牙齿的一半气力，去爱护我们的地球母亲？目前国际社会在减缓气候变化方面的失败表明人类恐怕做不到。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嘲笑那些像温水中的青蛙一样愚蠢的人，置身险境而不自知，白白错失了从热锅中跳出的自救机会，等它意识到威胁时早就为时已晚。但其实，我们自己就是温水中的青蛙。

气候变化就像一款精心设计的产品，出自一位深谙人性弱点的邪恶的幕后操纵者之手。首先，气候变化的速度太过缓慢，无法激发我们的紧迫感。其次，它缺乏一张人类的面孔。正如吉尔伯特在前文引用过的那篇文章中所言：“倘若气候变化是由某个残暴的独裁者或者邪恶帝国给我们招致的祸端，那么抗击气候变暖就会变成这个国家的头等大事。”要成功应对气候变化，就必须超越部落的局限，进行跨国家、跨党派、跨组织合作。最后，气候变化的特点就在于行为与后果的错配，也就是说，对气候造成最大破坏的人和因此遭受最大影响的并不是同一群人。这样描述似乎过于悲观，但有一个案例与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以让人重燃希望。就在不久以前，全人类携起手来应对一个重大的全球环境威胁：臭氧层空洞。这个威胁同时具备了上述的全部特征。把时间的指针拨回到1974年，科学家马里奥·莫利纳和弗兰克·舍伍德·罗兰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题为“由于含氯氟甲烷引起同温层下沉，氯原子催化分解臭氧”。对于一个预示着末日灾难的科学发现来说，这真是一个冷静克制的标题。

科学家的发现与氯氟碳化合物有关。这种化学物质具有广泛的工业用途，可以用作除臭喷雾的喷射剂和空调中的制冷剂。氯氟碳化合物是一种极为理想的材料，无毒，不易燃，化学性质非常稳定，会在大气层中停留很长时间。之前从来没人想过这种物质从你的冰箱或者腋窝里飘出后，最后会去往何处。但莫利纳和罗兰发现，氯氟碳化合物会在大气中越飘越高，直到最终被太阳光线分解，释放游离的氯原子，氯原子会消耗臭氧层，而臭氧层又是抵御紫外线辐射的重要屏障。由此造成的潜在后果就是世界粮食供应中断和皮肤癌的广泛流行。那么，在他们的爆炸性发现公之于众以后，发生了什么呢？没什么波澜。“消息公布之后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因为我们在讨论的是某种无形的气体上升至某个无形的大气层，而这个大气层可以保护我们，以抵挡某种无形的射线。”莫利纳在美国公共电视网（PBS）制作的优秀纪录片《臭氧空洞：我们如何拯救地球》中表示，“他们都说：‘哦，你肯定在危言耸听。’”

他们并没有危言耸听。幸运的是，世界末日没有到来，因为一个果的错配，也就是说，对气候造成最大破坏的人和因此遭受最大影响的并不是同一群人。这样描述似乎过于悲观，但有一个案例与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以让人重燃希望。就在不久以前，全人类携起手来应对一个重大的全球环境威胁：臭氧层空洞。这个威胁同时具备了上述的全部特征。把时间的指针拨回到1974年，科学家马里奥·莫利纳和弗兰克·舍伍德·罗兰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题为“由于含氯氟甲烷引起同温层下沉，氯原子催化分解臭氧”。对于一个预示着末日灾难的科学发现来说，这真是一个冷静克制的标题。

科学家的发现与氯氟碳化合物有关。这种化学物质具有广泛的工业用途，可以用作除臭喷雾的喷射剂和空调中的制冷剂。氯氟碳化合物是一种极为理想的材料，无毒，不易燃，化学性质非常稳定，会在大气层中停留很长时间。之前从来没人想过这种物质从你的冰箱或者腋窝里飘出后，最后会去往何处。但莫利纳和罗兰发现，氯氟碳化合物会在大气中越飘越高，直到最终被太阳光线分解，释放游离的氯原子，氯原子会消耗臭氧层，而臭氧层又是抵御紫外线辐射的重要屏障。由此造成的潜在后果就是世界粮食供应中断和皮肤癌的广泛流行。那么，在他们的爆炸性发现公之于众以后，发生了什么呢？没什么波澜。“消息公布之后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因为我们在讨论的是某种无形的气体上升至某个无形的大气层，而这个大气层可以保护我们，以抵挡某种无形的射线。”莫利纳在美国公共电视网（PBS）制作的优秀纪录片《臭氧空洞：我们如何拯救地球》中表示，“他们都说：‘哦，你肯定在危言耸听。’”

他们并没有危言耸听。幸运的是，世界末日没有到来，因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