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忧天小鸡：遥远而不可能的威胁

本章将研究如何通过上游行动解决不可预防的问题（如飓风）、罕见的问题（如信息技术网络被黑客攻击），或者完全不可思议的问题（人类文明被新技术摧毁）。

1999年，一段阴森森的视频以VHS录像带的形式公开发布。视频中，一袭黑衣的伦纳德·尼莫伊（因在美国电视连续剧《星际旅行》中扮演斯波克一角而成名）预言着未来：

在一个古老的神话中，有一个地球上有史以来或许最为发达的文明古国……但随着整个古代文明的消失，这个传说也戛然而止。庞大的岛屿沉入大海，因为这些先人的技术创新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判断、远见及人性的弱点。这个传说中的古文明就是亚特兰蒂斯。

但在1999年，人类实际面临的全球问题关乎电力供应、卫星通信、水资源、医疗、运输、粮食分配，以及其他对人类日常生存至关重要的领域。导致这些全球性问题出现的直接原因，就在于人类忽略了一个如今称之为“千年虫”的问题。之所以会出现“千年虫”，是因为在人类赖以生存的技术背后，有着数十亿行计算机代码和嵌入式微芯片的支持，而这些代码和芯片可能会在1999年12月31日与2000第12章

忧天小鸡：遥远而不可能的威胁

本章将研究如何通过上游行动解决不可预防的问题（如飓风）、罕见的问题（如信息技术网络被黑客攻击），或者完全不可思议的问题（人类文明被新技术摧毁）。

1999年，一段阴森森的视频以VHS录像带的形式公开发布。视频中，一袭黑衣的伦纳德·尼莫伊（因在美国电视连续剧《星际旅行》中扮演斯波克一角而成名）预言着未来：

在一个古老的神话中，有一个地球上有史以来或许最为发达的文明古国……但随着整个古代文明的消失，这个传说也戛然而止。庞大的岛屿沉入大海，因为这些先人的技术创新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判断、远见及人性的弱点。这个传说中的古文明就是亚特兰蒂斯。

但在1999年，人类实际面临的全球问题关乎电力供应、卫星通信、水资源、医疗、运输、粮食分配，以及其他对人类日常生存至关重要的领域。导致这些全球性问题出现的直接原因，就在于人类忽略了一个如今称之为“千年虫”的问题。之所以会出现“千年虫”，是因为在人类赖以生存的技术背后，有着数十亿行计算机代码和嵌入式微芯片的支持，而这些代码和芯片可能会在1999年12月31日与2000年1月1日之间的某个时刻瞬间崩溃。

所以我们在此追忆古老文明亚特兰蒂斯的命运。千禧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当今人类文明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先进的技术创新是否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控制能力，最重要的是，它是否已经超出了人类对科技创新终极后果的预测能力？

结果，“千年虫”并未在2000年1月1日终结人类文明。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是文明被拯救了，还是它压根就不需要拯救？

在本章中，我们不再关注前文着重研究过的重复出现的问题，比如辍学率、无家可归、疾病等。这些问题并不神秘——我们既可以直接观察到，也可以计算问题的发生概率。我们将在本章研究如何通过上游行动解决不可预防的问题（如飓风）、罕见的问题（如信息技术网络被黑客攻击），或者完全不可思议的问题（人类文明被新技术摧毁）。

“千年虫”就是这样一个一次性的问题——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型计算机故障。这个故事的主角叫约翰·科斯基宁，他的任务就是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科斯基宁曾在私营公司工作，职责是帮助失败的公司扭亏为盈。1994—1997年，他曾担任美国白宫管理和预算办公室的高级领导。在新千年到来的22个月前，也就是1998年2月，科斯基宁应比尔·克林顿总统的邀请，成为美国“千年虫”问题的专家顾问。

在科斯基宁看来，这个专家顾问的职位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如果一切安然无恙，人们就会说：‘当初费那么大劲干什么呢？完全年1月1日之间的某个时刻瞬间崩溃。

所以我们在此追忆古老文明亚特兰蒂斯的命运。千禧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当今人类文明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先进的技术创新是否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控制能力，最重要的是，它是否已经超出了人类对科技创新终极后果的预测能力？

结果，“千年虫”并未在2000年1月1日终结人类文明。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是文明被拯救了，还是它压根就不需要拯救？

在本章中，我们不再关注前文着重研究过的重复出现的问题，比如辍学率、无家可归、疾病等。这些问题并不神秘——我们既可以直接观察到，也可以计算问题的发生概率。我们将在本章研究如何通过上游行动解决不可预防的问题（如飓风）、罕见的问题（如信息技术网络被黑客攻击），或者完全不可思议的问题（人类文明被新技术摧毁）。

“千年虫”就是这样一个一次性的问题——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型计算机故障。这个故事的主角叫约翰·科斯基宁，他的任务就是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科斯基宁曾在私营公司工作，职责是帮助失败的公司扭亏为盈。1994—1997年，他曾担任美国白宫管理和预算办公室的高级领导。在新千年到来的22个月前，也就是1998年2月，科斯基宁应比尔·克林顿总统的邀请，成为美国“千年虫”问题的专家顾问。

在科斯基宁看来，这个专家顾问的职位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如果一切安然无恙，人们就会说：‘当初费那么大劲干什么呢？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如果一切乱作一团，出现停电、红绿灯故障、手机死机、金融系统崩溃、通信系统停止运转，大家又会问：‘那个负责预防问题的人姓甚名谁？’”

仅剩不到两年的时间，手下的员工也不多，科斯基宁知道，这时候要想直接修复政府的系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所能做的就是召集一群合适的人，让他们发表意见，鼓励他们分享信息。在任职初期，他建立了25个工作组，分别对应电力公司、电信公司、州和地方政府、医疗系统等。每个工作组都由一个联邦机构领导，比如交通部会与航空公司、铁路公司、卡车司机及海运公司共同合作。

一位同事曾反对这种做法，认为“我们的工作只是帮助联邦政府解决‘千年虫’问题，而不是帮助整个美国经济体系解决‘千年虫’问题。”科斯基宁对此的回答是：“你要知道，如果联邦系统都能正常运转，但到1月1日，电网出现故障，每个人都会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们预先采取了什么防范措施？’这时候你不可能回答‘那不是我的工作’。”

工作组开局不利。不少公司的律师都担心，如果参与不同企业间的密切合作，他们可能会面临反垄断或者责任诉讼的风险。事实上，科斯基宁的团队不得不敦促国会通过一部法律来回应此类关切。不过，这些工作组最终还是得以有效开展工作，可以自由地分享信息。与此同时，科斯基宁开始意识到，他所面临的其实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一个心理问题。公众恐慌所带来的威胁丝毫不亚于技术故障。

根据科斯基宁的说法，在任何一个给定的时刻，都有大约2%的就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如果一切乱作一团，出现停电、红绿灯故障、手机死机、金融系统崩溃、通信系统停止运转，大家又会问：‘那个负责预防问题的人姓甚名谁？’”

仅剩不到两年的时间，手下的员工也不多，科斯基宁知道，这时候要想直接修复政府的系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所能做的就是召集一群合适的人，让他们发表意见，鼓励他们分享信息。在任职初期，他建立了25个工作组，分别对应电力公司、电信公司、州和地方政府、医疗系统等。每个工作组都由一个联邦机构领导，比如交通部会与航空公司、铁路公司、卡车司机及海运公司共同合作。

一位同事曾反对这种做法，认为“我们的工作只是帮助联邦政府解决‘千年虫’问题，而不是帮助整个美国经济体系解决‘千年虫’问题。”科斯基宁对此的回答是：“你要知道，如果联邦系统都能正常运转，但到1月1日，电网出现故障，每个人都会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们预先采取了什么防范措施？’这时候你不可能回答‘那不是我的工作’。”

工作组开局不利。不少公司的律师都担心，如果参与不同企业间的密切合作，他们可能会面临反垄断或者责任诉讼的风险。事实上，科斯基宁的团队不得不敦促国会通过一部法律来回应此类关切。不过，这些工作组最终还是得以有效开展工作，可以自由地分享信息。与此同时，科斯基宁开始意识到，他所面临的其实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一个心理问题。公众恐慌所带来的威胁丝毫不亚于技术故障。

根据科斯基宁的说法，在任何一个给定的时刻，都有大约2%的自动取款机无法正常运行——不是坏了就是没钱了。但在2000年1月1日，一旦某台机器出现故障，人们就可能会认为是“千年虫”所致，这会进一步加剧大众的恐慌情绪。公众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银行出现挤兑。倘若银行客户担心取不出钱，或者担心银行倒闭，他们就可能会在千禧年到来之前的几周内开始提款。如果其他客户看到别人都在取钱，他们可能也会跟着担心：“这些人或许只是风声鹤唳，但我不希望他们在我取钱之前就把所有的钱取走，所以我最好也去取点儿钱出来。”

鉴于美国银行业的部分准备金制度，一家银行可能只会保留一小部分现金资产，恐慌引发的跟风取款不需要几次就能耗尽一家本地银行的存货。想象一下，当银行没钱的谣言四散开来，随之而来的恐慌会有多可怕。基于上述原因，对银行倒闭的非理性担忧最终可能真的会引发银行的倒闭。政府对这些恐惧心理有多当真？当时，美联储下令印刷500亿美元的货币，投入全国流通，摊到每个家庭大概是500美元。

在新千年到来前的几个月里，科斯基宁越来越确信，“千年虫”问题不会造成重大破坏。他在公开发言和采访中都表现得胸有成竹、镇定自若。但到1999年12月31日，他并非没有丝毫焦虑。他很担心全球的形势——从理论上说，每一个拥有信息技术系统的国家都面临着“千年虫”的风险，而美国实际上已经成了这项国际行动的领导者。会不会有某一个国家忽视了“千年虫”问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重要系统瞬间崩溃？这种重大失误会在媒体的添油加醋下被进一步放大，可能足以在美国引发恐慌。自动取款机无法正常运行——不是坏了就是没钱了。但在2000年1月1日，一旦某台机器出现故障，人们就可能会认为是“千年虫”所致，这会进一步加剧大众的恐慌情绪。公众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银行出现挤兑。倘若银行客户担心取不出钱，或者担心银行倒闭，他们就可能会在千禧年到来之前的几周内开始提款。如果其他客户看到别人都在取钱，他们可能也会跟着担心：“这些人或许只是风声鹤唳，但我不希望他们在我取钱之前就把所有的钱取走，所以我最好也去取点儿钱出来。”

鉴于美国银行业的部分准备金制度，一家银行可能只会保留一小部分现金资产，恐慌引发的跟风取款不需要几次就能耗尽一家本地银行的存货。想象一下，当银行没钱的谣言四散开来，随之而来的恐慌会有多可怕。基于上述原因，对银行倒闭的非理性担忧最终可能真的会引发银行的倒闭。政府对这些恐惧心理有多当真？当时，美联储下令印刷500亿美元的货币，投入全国流通，摊到每个家庭大概是500美元。

在新千年到来前的几个月里，科斯基宁越来越确信，“千年虫”问题不会造成重大破坏。他在公开发言和采访中都表现得胸有成竹、镇定自若。但到1999年12月31日，他并非没有丝毫焦虑。他很担心全球的形势——从理论上说，每一个拥有信息技术系统的国家都面临着“千年虫”的风险，而美国实际上已经成了这项国际行动的领导者。会不会有某一个国家忽视了“千年虫”问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重要系统瞬间崩溃？这种重大失误会在媒体的添油加醋下被进一步放大，可能足以在美国引发恐慌。随着新千年第一天的到来，第一批报道来自新西兰。一名美国记者亲自飞往新西兰进行现场直播，他在直播中验证能否从自动取款机上取钱——没有问题。（飞回美国的旅途一定非常漫长。）科斯基宁的团队松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

科斯基宁每4小时举行一次新闻发布会，大体而言，这是平安无事的一天。但日本在监控核电站安全方面出了一点儿小故障。随后，美国国防部与一些情报卫星失去了几个小时的联系。其他问题则更显次要：工资未能准时到账、付款延迟、信用卡重复收费等。

以下这个例子引自“千年虫”团队在千禧年到来几个月后撰写的最终报告，它生动地体现了这一天的平淡无奇：“新千年第一天，低空风切变警报系统（LLWAS）在纽约、坦帕、丹佛、亚特兰大、奥兰多、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和兰伯特—圣路易斯国际机场纷纷出现故障。系统显示了一个错误信息。每个故障地点的航空运输系统专家都被迫重新启动LLWAS计算机以清除错误。”（后来，关于这一事件的剧本《被迫重启》，以零美元的价格售出。）

新千年到来了，人类文明得以延续。不少人从他们在树林里租的小木屋灰溜溜地回到了城市。

正如科斯基宁预料的那样，团队的努力没有得到赞扬。“事情过去可能还不到48个小时，人们就开始议论：‘嗯，一切安然无恙，肯定本来就不存在什么问题。’”

但是，那些怀疑论者说的有没有可能是对的呢？“千年虫”会不会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威胁呢？以加拿大计算机系统分析师大卫·罗伯随着新千年第一天的到来，第一批报道来自新西兰。一名美国记者亲自飞往新西兰进行现场直播，他在直播中验证能否从自动取款机上取钱——没有问题。（飞回美国的旅途一定非常漫长。）科斯基宁的团队松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

科斯基宁每4小时举行一次新闻发布会，大体而言，这是平安无事的一天。但日本在监控核电站安全方面出了一点儿小故障。随后，美国国防部与一些情报卫星失去了几个小时的联系。其他问题则更显次要：工资未能准时到账、付款延迟、信用卡重复收费等。

以下这个例子引自“千年虫”团队在千禧年到来几个月后撰写的最终报告，它生动地体现了这一天的平淡无奇：“新千年第一天，低空风切变警报系统（LLWAS）在纽约、坦帕、丹佛、亚特兰大、奥兰多、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和兰伯特—圣路易斯国际机场纷纷出现故障。系统显示了一个错误信息。每个故障地点的航空运输系统专家都被迫重新启动LLWAS计算机以清除错误。”（后来，关于这一事件的剧本《被迫重启》，以零美元的价格售出。）

新千年到来了，人类文明得以延续。不少人从他们在树林里租的小木屋灰溜溜地回到了城市。

正如科斯基宁预料的那样，团队的努力没有得到赞扬。“事情过去可能还不到48个小时，人们就开始议论：‘嗯，一切安然无恙，肯定本来就不存在什么问题。’”

但是，那些怀疑论者说的有没有可能是对的呢？“千年虫”会不会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威胁呢？以加拿大计算机系统分析师大卫·罗伯